Ma thần

千 年 一 念

那是在盘古开天地之后，几经变迁，整个世界被分成了神、魔、仙、妖、人、鬼六界。

从古至今，五灵六界，纷乱无常。

神与魔对峙于整个世界的外层，不共戴天，互相仇视，长年征战。

鬼界则是所有生灵的终结与轮回之地，也是转世与重生的起点。

神界不老不死，魔界无生无死，鬼界非生非死，这三界注视下的芸芸众生，就是人、妖、仙三界。

仙是登天途中的神，也是人类最向往和追求的境界。

妖是修炼未熟的魔，也是法力高深的兽，是最为人类所不容的族群。

至于人类嘛……

二十一世纪，香港。

男子慢慢行近，举止潇洒，虽然带着说不清的满身风雅，却于温和中弥漫着一股冷峭。

这城市如同森林一样，只不过是由钢筋水泥建成的。森林中有阳光永远也照不到的阴暗角落，城市里也一样。

蜷缩在高楼阴影下的妖物恐惧地不断收缩着血红的瞳孔，看着慢慢走近的男子。他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姿态，那强大的精神力却如同不可抗的波浪一样辐射进妖物的脑中。

“你见过他……见过他……”

那一圈圈的意念波简直是有形的，像个空气罩一样慢慢将妖物圈在正中。
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你在问谁啊！”妖物崩溃地喊道。他的生命横贯千年，见过的人类数以万计，即使男子的精神力在他记忆中拼命搜寻，得到的却也只是模糊地一个印象。

男子清亮的眼神慢慢变得无光，忧郁就好像漾开的水波般慢慢铺开在漆黑的眸子中。他慢慢抬手，结了一个手印，手中黄芒一闪，束缚住妖物的意念波猛的一动，震荡着消散了。

“你——你到底是什么！”妖物一经脱困，便发动心决迅速离去，身形消失之际，他惊魂未定地朝男子吼了一句。

男子看着妖物消失的墙角，扯动嘴角苦笑一笑，却只是一笑，便敛了神情，重新结起手印，无形的意念波再次成型，迅速的荡开去，穿越过高墙人群，穿越过车水马龙，去锁定下一个妖物。

翻了个身，又翻了个身，再翻了一个身——终于睡到了无睡意，睡无可睡的程度。

一边抓着软软趴下的头发，一边爬下床，穿着蓝色竖条纹的麻质睡衣从卧室挪到客厅。

阳光就那样懒洋洋的从客厅一面墙大小的超大落地窗洒进来，伴着轻轻的风，拉开的窗帘不时轻拂起，摇细一屋的碎影。

眼睛被阳光照得半眯起来，仍能看到在客厅中盘腿而坐默默吸取着光能的人。坏心地一笑，熟练地扑进那个人怀里，脸凑到他面前嚷着，“阿Ron，阿Ron，我肚子饿了。”

“嗯——”修炼被人打断，Ron却微笑着睁开眼睛，手在空中一挥，窗帘自动拉拢，留下淡黄色的光线。“阿峰，睡够了么？”宠爱地伸手环住他的身体，相视一笑，低头浅吻几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，唇舌相交，缱绻缠绵。

Ron正吻得动情时，阿峰在他怀里不安份的扭动着，用力拍打他的背脊，好不容易推开他的唇：“我肚子饿了！”黝黑弥漫着水气的眼睛亮晶晶，就好像星尘落在里面一样，仿佛印证他的委屈一样，阿峰的肚子合时宜的咕咕叫了两声。

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，Ron手指轻抚过那亲吻过更显红润的嘴唇，笑着问，“你想吃什么？”算起来，这次他竟然睡了二十三天，冰箱里面储着的那些吃食怕是不够了。以阿峰的食量，看来要倒霉的是——

“我们去找那个喂猪的好不好？”阿峰眉眼笑得弯弯，满脸期待。

Ron挑挑眉，点头抬起手，阿峰却从他怀里跳起来，“等下、等下！”

Ron仍盘腿坐着，双手懒懒地撑地，看着阿峰光着脚在屋子里面跑来跑去，跳着脚换裤子，蒙着头套格衫，噼里啪啦的找鞋子，稀里哗啪的洗漱——末了，重新扑进他怀里的人带着还湿漉漉的头发，弥漫着轻浅的薄荷味道。

伸手慢慢拨开即使湿了仍是软软的刘海，Ron唇角轻轻上扬，“抱紧了哦。”

“嗯嗯！”阿峰更深的投入他的怀中，双手紧紧搂住Ron的脖颈。

Ron一手抱紧阿峰，另一手在空中虚抓几把，空间便开始扭曲、变形，最终“咚”的一声，他们两人遁入了地板中，只是几秒钟之间，屋子又“咚”的一声弹开，变成原来的样子，只剩下一屋子的晕黄照着阿峰忙乱间扔乱一地的杂物。

“呼——呼——”大口喘着气，Bosco揉着有些发疼的腹部，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，刚歇了不到一分钟，或者更短的时间，一股凉意又侵袭而来。

混蛋，来得好快！

心中暗骂着，他就地蹲下，指尖快速地在沙地上画了一个符咒，抡起手臂，在空中转了一个半圆，挥出一个银白色的光罩，轻微的抖动了几下，伞一样张开，将那些如丝般缠绕过来的意念波挡住了。

刚抵住那些要进入他脑内的意念波，Bosco便看到远处徐徐走来一个男子，虽然是在闹市之中，却完全引不起周遭人的注意，简直是飘浮着，穿过一个个人的身体，径直走到他身前。

开什么玩笑。

Bosco心里吼着，这到底是什么东西！

鬼界中的鬼是绝不会在大白天来到人气旺盛之地的，若说他是妖，却完全感觉不到他身上的妖气，倒是散发着一股有点类似于人类内功的阴寒之气。

“我只是要看看你的记忆。”男子的五官如被刀雕出来一般的精致，俊秀飘逸，只是眼中沉淀地忧郁未免太深了一些，深得简直都要溢出来。“你很强，必定已经活了很久，你的记忆中，也许会有他。”

Bosco翻了个白眼，“你神经病！我可是山魈，从来只有我看别人的记忆，哪有人能看我的！”他勉力挥动手臂，再振出一圈银光冲向男子，男子只是一叹，结了个手印，那银光便消散了。

“山魈——么？”男子沉吟着，“你是妖，还是仙？”

“我还没问你呢！”Bosco没好气的，“你又是个什么？是鬼？是人？”

男子苦笑，“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，不老不死，非鬼非人。”他看了Bosco一眼，“你见过他吗？让我看你的记忆可好？我已经找了他一千年了。”

Bosco心中闪过一个影子，难道他要找的是——他心悬了起来，再次画符结成光阵：“记忆哪是随便看的！”他的光阵在慢慢壮大，渐渐地，无数小光圈凭空形成，依附在光阵之上，“有本事，你就跟山魈来比比念力吧。”

山魈本是山鬼，却因性格大方、不拘礼教，经常嘻闹于仙妖间，慢慢地倒也不畏阳气，具千般变化，万种思想，越是年长的山魈越是阅历丰富，精神力也是仙妖界首屈一指的。

男子见Bosco散出的念波强大，不敢小觑，忙结手印布阵防备，随着他合拢的双手，淡黄色的光圈慢慢形成、扩大，震荡着不断形状搅动着，如波浪般扑向Bosco。

两股强大的灵力碰撞之时，晴朗的天空突然响了一声闷雷，惹得路上行人有些诧异地加快了脚步，丝毫不知身边正有两股非凡之力正在激战中。

那个非鬼非人的男子，精神力强大到令Bosco都渐渐吃力起来，他符咒结成的光环慢慢的被淡黄色的光波吞噬、融合，形成越来越大的念动力朝他扑将过来。

这样下去，记忆就真的被这个人看到了！

一个山魈，竟然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用精神力打败，说出来会被那两个人笑掉大牙吧。Bosco有些担心这个男子找的真是那个人，他全力施术，努力地抵挡，灵力越耗越多，男子却好像不会累一样更加大念动波的催动。

Bosco大吼一声，正准备调用山鬼的鬼气，即使大白天的要用鬼气会有损他的道行，但也顾不上了——

土地却突然开裂，化成无数尖刀般的长条，在空中一悬，箭一般向男子飞过去。

男子骤不及防地慌忙收回攻向Bosco的念动波，草草结了另一个手印，形成一个薄弱的保护罩，那些土块却在触到保护罩之前化为乌有。

“养猪的！”阿峰快乐地跑过去，大力的拍着Bosco的肩膀，“我来得及时吧！快感谢我救了你啊！”

“是你出的手么？”Bosco白了他一眼。

远处，男子收起保护罩，仿佛被闪电击中般，动也不动怔怔地看着笑得欢乐的阿峰，慢慢地，他眼圈泛红，泪在眼眶中转动着，“仲少——”他喃喃自语道，向着阿峰往前走动一步。

土地开始震动，土块又凭空出现，在男子身前形成一个阵势。

土之灵阵后面，双手抱胸站着，冷冷看向男子的正是Ron，剑眉入鬓，双目精光四射，英气逼人。

“你是什么东西？”Ron不客气的说。

男子完全没有理睬Ron，飞快的结了一个手印，一道光芒从他手中射出，一直朝阿峰扑过去。

Bosco大惊，调动灵气形成保护罩把阿峰罩在中间，同时，Ron也挥手，一整块地面便飞了起来，挡住那道光芒后朝男子直压过去。

“Ron，这人是冲着阿峰来的！”Bosco喊道，向前一步，把不知道状况的阿峰护在身后，“当心他只是先锋。”

Ron皱起眉头，看着男子用念力将他掀起的土方打散，便后退几步，口中念念有词，手在空气中连抓几下，将土之灵阵瞬间发动，漫无边际的砂石形成旋风，将男子整个人裹在其间，一时动弹不得。

“阿峰，来。”Ron伸出手，将靠过来的阿峰圈进怀中，发动缩地为寸的灵术，在灵术启动的一瞬间，脚一勾Bosco，三人便消失在土石之中。

男子连结了几次手印，才打散Ron的土灵阵，四周只剩下了熙熙攘攘的人群，不断的有人穿过他的身体，男子只是呆滞地站在原地，看着阿峰消失的地方，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掉了下来：“仲少……”

低气压好不容易消失，Bosco最先掉落在地面上，然后Ron紧抱着阿峰从半空跃下站定，轻轻地放开阿峰，“到了，阿峰，去吃吧。”他虽然心中紧张，脸上仍是带着笑意，温柔地对阿峰说道。

阿峰一看正是熟悉的仓库，嘴角一挑，露出一个阳光般的笑容。一溜小跑跑出去两步，又退回来搂住Ron的脖子在他唇上吻一下，“别担心，我觉着那人应该是个人，他有人气。”

Ron笑着点点头，阿峰才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进Bosco那间开了后似乎从来只进货没出过货的肉食仓库。

“都说猪肉生意赚钱，我为毛就是没赚到过一毛钱！”Bosco坐在地上边喘气边抱怨，瞪了Ron一眼。

Ron看着阿峰的身影消失在门后，才傲然说，“知道不赚钱还做了一千年的猪肉生意，都说山魈精明，我也完全看不出来。”

Bosco嘿嘿地笑出声来，“魔尊大人，谁让你的宠物最爱吃猪肉呢？我要是做别的生意，他饿时怎么办？”

Ron冷冷的扫他一眼，手指一动，土地便裂开弹起一阵灰土，洒了Bosco一身后，还塞进了他的嘴里，呛得他一边大声咳嗽一边顾不上形象的掏着嗓子眼。

“阿峰不是我的宠物。”Ron说，看了一眼天空，“你怎么遇上那个东西的？”

“我怎么知道！”Bosco叫苦不迭，“我听鹿蜀说，城里来了个精神力强大的怪东西，不像是五灵中的任何一种，用念动力寻找着活得长的妖怪，逼他们回忆曾经见过的每一件事、每一个人，我还在想是不是来了我的同族，结果他的念动波就找上了我。”

结果当然是山魈“精神力第一”的自尊作祟，不能随便让人看了心去，就打了这一场。

“不过，这个人看到阿峰时的反应，倒让我有些担心。”Bosco担心地说道，“他像是冲着阿峰来的。”

Ron不说话，站在那里看着仓库。

“他说，他已经找了一千年……”Bosco继续说，“Ron，你带着阿峰来到人间，也差不多一千年了吧。”

已经一千年了吗？

Ron皱眉想着，那个人从梧桐树上掉下来，一头撞进他怀里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。用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一点也不惧怕的瞪着他，说“我肚子饿了！”说得无比委屈，毫不认生地扯着魔尊大人的斗篷指挥，“你来帮我找吃的。”

只是一念之间，却已相恋千年。

收起回忆，Ron定了定神，对Bosco说，“我等下就带阿峰离开。”阿峰仍不能随心地使用他的力量，不宜与人动手。

“你们上哪？”Bosco爬起来问。

Ron看向别处，懒懒说，“你问干嘛，反正你都会找到我们，然后帮阿峰弄个仓库方便他吃东西。”

一千年了，这人对于“追着阿峰跑，给他送吃的”这码子事情仍乐不可支，毫不厌倦。Ron已经懒得去计较这个人了，再说，堂堂魔尊要去跟食物争宠——他黑面的冷哼了一声。

阿峰扔开空箱子，顺手又拖了一箱肉制品到面前来， Bosco很了解他的口味，把肉排都放好佐料封好口，排排的码在箱子里面放在仓库里面。不愧是多年前就开始养猪的家伙，阿峰一边风卷残云般填着肚子一边模模糊糊想到，这个“多年”……到底是多少年了？

管他多少年呢！反正这个“多年”，一直都是跟阿Ron在一起的，嘿嘿。

阿峰一边往嘴里塞着肉排，一边傻笑着。一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，坐没坐相，用饕餮再世的吃法，还在嘿嘿傻笑，这场景，任谁看了也会觉得这个人脑子有问题。

而凭空出现的男子，却是眼中带泪，莫名感伤的静静看着他。

他没有结手印，也不想发出什么惊动他的念动力，屏气凝神的站在那里，贪婪地看着那个埋头吃食的人，黑发软软的搭拉着，垂在千年之后已经变得雪白的脸颊上。

千年间的回忆一下子全涌了上来，双龙车、漂亮阿妈、长生决、井中月……潮水般冲进他的脑内，又霎时退去，满眼满脑，只有面前这个正吃得开心的人。

“你不要对我这么好，我怕我会爱上你。”千年前，那个人听到时只是傻笑，眉眼间满是亲昵。

“仲少——”男子终于忍不住轻唤了一声，阿峰猛的抬头，发现近在咫尺的男子漂浮于面前，吓得把手里的吃食一扔，“哇哇”地叫出声来。

“仲少，你不认识我了吗？”男子有点反应不过来的焦急道，蹲下来贴近他说，“我是徐子陵，是你的陵少啊！”

“阿Ron！阿Ron！”阿峰惊恐万状地在地上倒退了几下，爬起来转身就往门口跑去。

千年的时间太久，你都已经忘了我吗？

徐子陵心痛得太厉害，以至于手心也开始疼痛起来。他深吸一口气，抬手结了一个手印，淡黄色的光晕一闪，将阿峰团团围起罩住，如茧般把他小心地结在中间。

Ron和Bosco听见喊声冲了进来，一见阿峰被徐子陵制住，Ron怒不可遏，挥手唤出砂石，结成灵阵，将徐子陵圈在正中。

“放开阿峰！”Ron气愤的集中精神，周身腾出无数碎石砂粒在身周形成强大念场，他本是土系魔尊，虽然城中无山，他的法术会减弱一些，但好歹构成那些钢筋水泥的原料是土石方，他仍可以从中取为己用。

徐子陵惊讶地松开手印，阿峰身上淡黄的光晕也随之消散，从空中跌入Bosco的怀中。他喜凉怕晒，光晕中温度对于他来说高得有些承受不了。原本白皙的脸涨得通红，半睁眼睛看了Bosco一眼，又无力的阖上。

“Ron，阿峰身上好烫。”Bosco惊呼着，把阿峰抱起跑到冷库边，心里一急，用灵力震碎门锁，把冷库门打开，让寒气散到阿峰身上。

Ron冷笑着，“你自己找死。”他略一闭眼，再睁开眼时，一双眼已转成青铜般凝重的墨绿色，狂化成天魔附体形态。右手单手一招，一柄土黄色的气刀便在掌中凝结而成，只是虚划一下，便是飞沙走石，威力无比。

仲少到底怎么了——这个念头还在徐子陵心头盘桓，见Ron攻势强大，不敢怠慢，边结手印边默念九字真言，当下黄光一闪，佛音荡漾，黄光结成念珠如锁链般在空中结成，慢慢地围绕起Ron。

竟然找了佛法来降伏自己吗？Ron怒意更甚，土刀扬起，天崩地裂的一声响，无数土方从徐子陵站立的地面下突起，如尖刺般猛插入徐子陵的身体中。

徐子陵低头看看身体内的无数尖刺，淡淡一笑，另结手印，黄光结成的念珠将土刺拨起，圈住，在空中低低旋动着，“你是什么人？为什么跟仲少在一起？”他在攻击之前，犹豫了一下问道。

“昆仑山的人什么时候变得多话了！”Ron咬牙，再结起土灵阵，万千巨石翻滚而现，铺天盖地的砸向徐子陵。

徐子陵淡淡地看了一眼飞来的巨石，指间黄光一闪，悬空的土刺腾起刺向那些巨石，接着尖刺凝得更利更大，朝Ron劈头飞去。

Ron手中灵刀一挡，升起护盾，大部分土石被灵盾吸收，仍有少量土石带着佛光，无法被魔道的灵力吸纳，翻滚着从盾上弹出，四面八方的飞散开去。

Bosco见有石刺飞来，慌乱间只誊出一支手草草划出一个灵罩，他本是鬼，灵力在日间不能自由发挥，灵罩还未及形成砂石已经飞到，他只好怀抱阿峰转身，试图用背脊挡住那些尖刺。

Ron瞬间移动到Bosco身边，来不及结界，硬生生用身体为阿峰挡住佛光裹着的石块。

“唔”地闷哼一声，Ron的眉头紧锁，尖刺入体，没有预料中的疼痛，佛光像水般溶入他的经络中在他体内扩散开来，从大脑到四肢，一片寒冷。

Ron在人间食的是阳光，再将阳光转成热能来驱动凡间灵土。今天稍前修炼被醒转过来的阿峰打断，本就体能不足，谁想会遇上徐子陵这个硬对手，修习的又是佛法一路的法术，仓惶之间为护阿峰，他不免吃了点亏。

阿峰听见Ron的痛呼，睁开双眼，惊惧地看着Ron墨绿色的眸色慢慢变深，又变成人一般的黑色。

“Ron……”阿峰担心地轻唤一声，挣脱出Bosco的怀抱，伸手扶住Ron的手臂，“你受伤了？”

Ron冲着阿峰勉强笑笑，“我没事——”话没说完胸口又是一股寒意侵来，他深吸一口气，闭一下眼再睁开，仍未能忍住从胸口扑涌而上的那口血气，张口呕出一口绛红色的鲜血。

阿峰不敢置信的看着Ron吐在自己手臂上的血液，一滴滴顺着他的手臂流下去，慢慢的滴到他衣衫的下摆，红红的汇成一小团，化开了。

他猛地松开Ron的手臂站起来，Ron一惊，伸手想抓住他，阿峰已经快步走开，一边走一边划出一个金色的光罩将Ron和Bosco圈在其中。

“啊啊啊，阿峰你不要冲动！”Bosco大叫出声，愁眉苦脸，即使有阿峰的光罩保护，他仍受不住阿峰狂怒时的力量。他抓住Ron摇晃着，“你快想办法！快快快！”

Ron抹了一口唇边的血液，狠狠啐了一口，手中升起光箭，打向阿峰结成的灵罩。

“轰”的一声，灵罩却是纹丝不动。

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，又是在室内，Ron积蓄的光能并不多。

Ron皱起眉头，默念口决，一双眼睛再次转成墨绿色。

那边Ron还在想办法对付着阿峰的灵罩，这边，阿峰已经站在徐子陵面前，黑黝黝的眸子好像一滩深不可测的泉眼，静静的闪着光。

徐子陵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人，这是与仲少完全不同的气质。

阿峰慢慢抬起右手，食指朝天，其他四指微张。

“你们要抓我回去，抓就是了，为什么要伤害Ron！”

阿峰说道，眼中带着忿怒。

他的食指尖凝起一点光斑，如同一滴水一样微不足道，从他的指尖轻轻滴了下来。

“无论如何，我都不会回昆仑去！”

自他懂得爱开始，便笃定要永远跟Ron在一起。

就算被告诫那个人是魔尊，跟神界势不两立也无所谓。

是神又如何？是魔又如何？

没有Ron存在的世界，就算他是不老不死的神，也没有任何意义。

阿峰指尖的那滴光慢慢扩大，沸腾着，滚动着，一丝火苗腾起，火焰从光滴中溅出来，与空气直接的撞击着，白雾腾起直达天外，在空中撕卷着成为各种巨大离奇的模样。

火焰开始形成，热浪就像从深海的峡谷中喷出一样，不断形成一个又一个隆起后爆开，巨大的火苗崩塌下来，砸碎了徐子陵手印结就的黄光。

火光中，炽热的核在翻滚着，不断的堆积，堆积，仿佛能直到天的顶端，直到把天穹整个填满。

Ron沉默着还在凝神蓄力，那边Bosco已经急得捶胸顿足，恨不得会遁地术的人是自己，立马离开这只暴走状态的神兽，越远越好。

徐子陵愣愣地看着阿峰身上腾起的火焰，那是不属于凡间的圣光，如同天地初开时的第一线光，冰雪地中绽开的第一朵花，茫茫混沌间的第一声歌唱。

他只觉得心身都要飘起来，虽然火焰灸人，却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再靠近一些，亲近一些，融化在那片血红中。

是时候了。

阿峰仰起头，深吸一口气，一双金光四射的翅膀从他背脊里冒出，有力的展开去。

徐子陵愣愣的看着那个已经完全陌生的阿峰，脑中只想到了一件事情。

这不是凡间的东西，这个人，不是我的仲少。

这个认知让他无比悲伤。

阿峰的翅膀也冒着火苗，腾起的金光与火光相交映，衬得他雪白的脸颊尊贵无比。他慢慢抬眼，高傲的看着徐子陵，手中冒出一团金色的火焰，眼看就要烧向徐子陵。

Ron大吼一声，手掌中再度凝出灵刀，用力劈开了阿峰的灵罩，墨绿色的眸子直视着已经兽化的阿峰，随手在自己身周结成一个护盾，大踏步的向阿峰走去。

他身边的火焰丝毫不留情的吞灭他的护盾——毕竟，灵力微弱的魔与吃饱了肚子正在气头上的神兽相比，实在是差得远——Ron咬着牙在火海中一步步走近阿峰，忍受着五灵六界中的最强火焰，他竟然还能颇为得意的笑笑，这个人，是为了他才发这么大火。

Ron走到冒着金光的阿峰身前，虽然光线已经刺目得使他完全看不清阿峰的样子，却不影响他温柔微笑着张开双臂，“阿峰，来。”

阿峰纹丝不动，金色的双翅扑闪了一下，狂卷起的飓风把Ron吹得摇晃了几下，他努力稳住身形，再上前一步，伸手将那滚烫的人拥进怀里，用力抱住。

“没事了，阿峰，没事了……”Ron忍受着炽焰的灸烧，微笑着轻声安慰道。

阿峰金色的眸子闪了闪，有些不真实的看着眼前微笑着的人。Ron伸手抚摸着阿峰的软软的刘海，随着他的抚触，渐渐地，阿峰的翅膀撒拉一声垮了下来，在空气中消散不见了。

“Ron……”阿峰的眸子回复成黑色，水汪汪地看着Ron，满是雾气。他伸手搂住Ron的脖颈，头埋进他的肩窝中，“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 “我知道、我知道。”Ron叹息着，轻拍他的背脊安抚道。

兽化的阿峰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，若不是Ron及时让他平息怒火，估计这个城市就完蛋了。

徐子陵悲伤地看着紧拥在一起的Ron与阿峰，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刚从最恐怖的境地走出来。

Bosco吁出一口长气，看到徐子陵怔怔地站在那里，不由得怒火中烧，跃过去猛推了他一把，自己穿过他的身体却差点摔了一跤。

“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！你知不知道刚才我们差点都没命！那是凤凰之火啊！”

凤凰，神界最高级的神兽，只居于昆仑之颠，栖于梧桐之上，人类传说凤凰只会出现于君子之国，翱翔四海之外，濯羽弱水，莫宿风穴，见则天下安宁。

凤凰之火，五灵六界中最强的火焰，可灭神魔，可化鬼仙，被凤凰之火吞噬掉的生灵，灵魂也将化为乌有，是没办法再轮回的。

所以Ron和Bosco从来不让阿峰跟人动手。

凤凰不老不死，几万年才育一卵，置于昆仑山颠用神气孵化，吸灵气而长，三千年后锐变，火中自焚后再生，才是成年。

而这只凤凰——Bosco无语地看着Ron怀里的阿峰，一千年而已，他还只是个凤凰宝宝呢。

一只神界的凤凰宝宝，却被魔尊天天给惯着、给宠溺着。

不养出阿峰这种懵懂还爱吃肉食的吃货凤凰才奇怪。

“不是——他不是我的仲少……”徐子陵无力地垂下双臂，慢慢地自语道。

“什么仲少啊，你这个东西真是奇怪，你到底是什么啊！”Bosco不客气地伸手戳着徐子陵，不意外的手指从他身上穿过，“你无形无体，又召得出佛光，你实在不像是从昆仑山或者魔界来的人啊。”

土系魔尊带着一只凤凰在凡间逍遥，令神魔二界都大为火光，一边要找回被“偷走”的神兽，一边要召回“迷途”的魔将，千年间，不知道曾打发掉多少股追兵。所幸Ron本事不弱，阿峰的凤凰之火也是生灵惧怕，神魔二界一时也奈何不得他俩。

“什么昆仑山……”徐子陵迷惘地看着Bosco，“仲少会在那里吗？”

Bosco望天翻翻白眼，突然伸手结环，一道光线围住了徐子陵的肩膀，坏坏一笑，“还是直接看你的心好了。”

他本是山魈，夺魂取念的事情最为拿手。刚才阿峰虽然不至于喷出火焰，变身时的凤焰也已经烧得徐子陵够呛，这一下完全没有防备，由着Bosco的念力从他肩膀涌入，直奔他内心最深处。

Ron一手贴住Bosco的头，微合上眼，另一手贴在阿峰的额上，与Bosco一起看着徐子陵千年前的往事。

片刻之后，Bosco和Ron才慢慢松开各自的手，徐子陵苦笑笑，心底的记忆刚被人翻起细细的看过了一次，他也想起了很多很多的往事，初见阿峰时的惊喜已经完全没有了。回忆得越多，越能笃定，这个人绝不是他的仲少。

阿峰好奇地张嘴，瞪着徐子陵，“原来你不是来抓我们的神将或者魔将啊。”

Ron笑笑，吻一吻阿峰微翘的唇瓣，“他只是个[念]罢了。”

“念”，或者说是“执念”，非人非鬼，非生非死，好像是一个怨灵，倒也仍是一个人。这个人好像练了某种奇怪的武功，让他的元神不消不散，凝聚在世间，只因为执着的在寻找某种东西，精神力便无比强大。

所以Ron的隐土之术伤不了他，所以Bosco的精神力也伤不了他。

人这种生物虽然脆弱无比，但就算你与他相处一千年，下一秒还是会为他感到惊奇——一旦拥有了唯一的愿望，人就会强大到你不可想象的地步。

同样，也会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
眼下的徐子陵就是这样，他再看了一眼长相酷似寇仲的阿峰，眼中泛起的悲哀让阿峰都有些承受不住了，他只觉得这个人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似的，有点不忍心的拉拉Ron的衣袖，“阿Ron啊，我们帮帮他吧。”

寻情千年，这是何等的执着。

就算身体俱无，元神空荡，也要执念千年，不死不活的飘于凡间。

不止阿峰，Ron与Bosco也感受到了那深深的悲伤，不免得有些同情这个刚才还差点被凤凰之火烧成灰的“念”起来。

“你早说你是找谁，然后再找仙凡间的五灵帮忙不就好了吗？” Bosco叹息着。

“你只在凡间寻找，你所爱之人却是死后去了鬼界，也不知道已经轮回成什么样子了。” Ron冷冷的双手抱胸。

“你找了一千年，肚子饿不饿？”阿峰眨着长睫，客气的招呼着，“我请你吃东西，我们再帮你找好不好？”

Ron噗嗤一笑，双臂收紧，温柔地给了阿峰一记深吻，“你刚才没吃饱么？”

阿峰笑眯眯地点头，“我睡了二十多天，才吃足十几天的份量而已啊。”

凤凰离了昆仑山，神兽之体是会被凡间的浊气影响的。每到浊气积聚到一定程度，阿峰便会大睡一场，慢慢的借着天地灵气将浊气转化掉。越是浊气重的地方，他睡得便更久，吸附而来的灵力也就更足，肚子自然也会更饿。

“你不要随便请别人吃饭！”Bosco抚额道，“我总有一天会被你吃穷、吃死的。”

“有什么关系，你反正是鬼！”阿峰大声反驳道。

Bosco抿嘴笑笑，确实，他是一个鬼，而且是鬼界中活得最久，见得最多的山魈。本来在凡间只是无事养几只猪，种种花草，偶尔调戏下凡人。却因为千年之前，有一只饿得暴走的凤凰宝宝闯进他家，吃光他的猪后还赖在他床上打着饱嗝大睡一场，他便不愿再回鬼界，只在凡间流连。

“要说找人，你不找山魈帮忙又找谁啊！”Bosco再度伸手结环，用念动波环住徐子陵的肩膀，鼓励地冲他笑笑，“你努力地想着仲少，我来帮你找他。”

徐子陵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几个似神似妖的家伙，但“可以找到仲少”的念头占了上风，他犹豫着闭上眼睛，开始努力默想与仲少相处的点点滴滴。

Bosco深吸一口气，全身腾起银白色的意念波，Ron站在旁边冷冷一挥手，那意念波便蓦地变强，由淡淡的波纹变成海浪一般包住了Bosco的身体。

“我也来，我也来。”阿峰兴奋地伸直右手食指，Ron抓紧他的右手，暧昧地轻舔一下他的指尖，笑着说，“阿峰，你的力量太强，Bosco会被你烧化掉。”

说话间，Bosco的身体上冒起五彩光芒，白色的意念波变幻着，环绕着，形成各种人型。

或者是白衣冷傲的残废少年拈花而笑。

或者是蒙古服饰的王子纵马奔驰。

或者是白发俊颜的青年一手摊开一排银针。

或者是戴着眼镜的民国男子专注聆听琴音。

徐子陵乍惊乍喜地看着白光形成的各个人型，眼中闪动着喜悦的泪光。

末了，Bosco双手挥开，所有的白雾汇聚成一团，慢慢拢成一个人型，五彩的光线盘旋而上，将那个人身上一一染色，渐渐形成一个现代装的男子。

“哇！真像我！”阿峰第一个说。

“哪里像你了？”Ron冷冷说道。

“XX律师行，程亮。”Bosco得意的收起法术。

徐子陵愣愣地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，看着空气中慢慢消散掉的人型，心猛烈地跳动着。

“去找他！Ron我们带徐子陵去找他！”阿峰热闹起来，拍着Ron的手臂要求道。

Ron摇摇头，“他现在这个样子，跟鬼差不多，人是看不见他的。”

千年不散的执念，其实是没有实体的怪东西，不属于五灵六界中的任何一种，久了，也是会成妖，但也要那执念得偿。

阿峰“啊”的一声，同情地看向徐子陵，后者听到Ron的话后，也苦笑着垂下头。

找到了怎么样，他在千年中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，但都被意识忽略掉——只是想见他，想再看仲少一眼，想问问他——“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……”

阿峰瞪大眼睛，眸色闪烁，直直盯着Ron，满是央求。

Ron半扬起唇角，装模作样的摇摇头，“不行，我今天修炼一半就被你打断了，我现在的光能不够。”

阿峰扬眉，主动凑上去，吻住Ron。

送上门哪有不吃的。

Ron一手揽住他后脑勺，一手按住他的腰，夺回主导地位，不断加深亲吻。

“轰”的一声，阿峰身后的翅膀再度展开，却不再是金色夺目的光芒，而是淡淡的晕黄，如同暖暖的日光一般，轻舞着将他与Ron整个的包裹起来。

Bosco轻咳了一声，看了眼不知所措的徐子陵，解释道，“充电。”

这个现代派的词汇还是让徐子陵怀疑地瞪眼。

Bosco笑出声，不再说话。过了一会儿，阿峰的翅膀慢慢散失，白皙的脸颊再次绯红，挂在Ron的怀里懒懒的蹭了蹭。

Ron倒是笑得神清气爽，伸手一划，带动那团叫徐子陵的“念”，遁土之术再启动，瞬间不见了人。

空空的仓库中，只剩下Bosco一个人，他呆愣了三秒钟，看着一地狼籍，怒发冲冠。

“你个死魔头！！又故意抛下我！过河拆桥！我诅咒你总有一天被阿峰吃掉！”

“这是哪儿？”徐子陵惊讶地看着四周，他好像来到一片墓场之间。

“你需要一个实体。”Ron说道，松手放开阿峰，然后站到一处新坟前，双手合十，念念有词，土地翻滚而开，渐渐涌出一具棺材。

“既然是阿峰说要帮你，我尽了力，找了个跟你像的。”Ron笑笑说，他这样笑的时候，就没有那么冷漠了。

“谢谢你。”徐子陵真诚地说道。

虽然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仲少，但一个实体——总是个好的开始对吧？

“别谢我。有了实体，你就跟人一样，会入六道轮回之中。”Ron看着徐子陵，“你可想好了，也许他的来世完全不记得你了，你跟他也终成陌路人而已。”

“不要紧……”徐子陵含泪而笑，“他对我太好，我爱上他去不敢去面对，也该着我为他做些事情。”

让我来对你好……

Ron点点头，伸手划出灵阵，将那团叫“徐子陵”的执念操起，逼入棺材之中。

阿峰在旁边看着，眼珠一转，偷偷地伸手划出一滴金色的小水珠，跟着那执念一起飞进去。

Ron阻挡不及，没好气地瞪阿峰一眼。

阿峰嘿嘿地笑，“他总要有点本事才能保护他的仲少啊！Ron把他的精神力什么的都消掉了，我只是给了一点点凤之芒给他嘛！”

那不是一点点啊，你给了一个凡人凤之芒，这个凡人可以靠这一点芒而修炼成仙的啊。

虽这样想，Ron却是不忍怪责阿峰的。伸手拉他入怀，宠溺地轻吻他的额角，“阿峰，若你回了昆仑，我仍旧去偷你下来。”

阿峰眉开眼笑，“那他们抓你回魔界，我也去找你！”

Ron“嗯”了一声，与阿峰齐眉而笑。

已经爱了一千年，却好像从昨天才开始相恋一样。

每一分钟都宝贵，每一次眼神交汇都甜蜜，有一种爱，注定从一开始便无死无休，神魔如是，千年如是。

“吱呀”一声，棺材盖慢慢推开，已经借尸还魂的徐子陵从棺材中坐起。

“童日进。”阿峰念着墓碑上的名字，“你叫这个名字！”他的眸子亮晶晶，“我给了一点凤之芒给你，你试试看能不能用。”

徐子陵，或者说是童日进点点头，经脉中有一股子很舒服的热气涌动，他轻轻将手覆在棺材板上，集中精神，木板上便“咚”的一声瞬间炭化出一个黑色的手印。

“谢谢你。”童日进看着那酷似仲少的人笑笑，“你们——到底是什么？”

他回想起那对金色的翅膀，又想起Ron墨绿色的双眸。

阿峰抓着头发笑笑，“我们就是神魔啊……”他还想解释，Ron已经划下灵阵，“我们是什么不重要，我送你去找仲少。”他说道，转眼间土地翻涌，将童日进吞没不见。

“Ron啊，这个怎么办？”阿峰指着半空中飘来荡去的那些念波，那是Ron褪掉的徐子陵身上的精神力，他只将徐子陵凡人的能量逼入童日进身上，那因一千年执念而存在的强大念力，却留了下来。

Ron得意地笑笑，“你今天兽化时发出的能量太强大，神魔界的追兵很快就会找来，正好用这些念力，我们搬家。”

不但可以躲追兵，还可以躲掉某个爱养猪的山魈。

“好啊！”阿峰笑得眼睛亮亮，扑进Ron的怀里，“去找个有更多好吃东西的新家！”

Ron忍不住又在那笑容上轻吻一下，默默念动口决，遁土而去。

而徐子陵的那些精神力，被Ron留下的灵阵轻轻策动，四下散开，变成无数的疑阵，让人分不清到底哪一边才是Ron与阿峰真正离去的方向。

或者，哪一边都不是。

程亮今天有点倒霉。

早上起来便觉得落了枕，脖子老往一边疼；开门拿报纸发现一堆闯红灯的罚单；开电脑想用信用卡缴罚单发现数字证书到期，没有留备份。

是不是要去黄大仙拜拜了——这样想着，又被滚烫的咖啡烫到嘴，他郁闷的倒吸着凉气，却听到门铃声响起。

如果是来推销的就把咖啡直接浇过去。

程大状面色不豫地决定。

开了门，他愣了一下，迎面而来的熟悉感让他有说不出的安心。

门外，戴着眼镜的青年笑得温柔，“你好，我是新搬来的邻居，”他回身指指程亮对屋，“我叫童日进，是个兽医。”

他递了一张名片给程亮，程亮下意识的接过，指尖相触，电光火石间，程亮有些恍惚，再看一眼童日进。

“我们，认识吗？”

童日进仍是笑得温柔，“也许吧。”

也许。

[END]